张大明

（59）——苦修

青岚宗

文思堂

“天命之谓性，率性之谓道，修道之谓教。道也者，不可须臾离也……中也者，天下之大本也；和也者，天下之达道也。致中和，天地位焉，万物育焉。”

周亮公穿着麻布长袍，手执书卷，在学堂桌案间穿梭，左手的戒尺不时提点着昏昏欲睡的学子们。

学堂里坐着的都是宗门里的年轻才俊们，他们的父辈大多数都是跟着任青澜从建立宗门起二十余年的人。任青澜御下，一直讲究文治武功缺一不可，从来不养只会喊打喊杀的武夫，所以一直以来都开设学堂，教化宗门青年。厉子悠从小都是任青澜亲自教学，倒是很少的时间跟着周先生上课。

厉子悠坐在最后一排聚精会神地听着。

以前师父要求高，学起来都很紧张，像这样和大家一起听先生讲学，倒是轻松愉快。

“今天就讲到这里，每人回去把第一篇抄写两遍。下学。”

众人行礼，厉子悠和大家寒暄了几句，就快步离开了学堂。

跑到黑黢黢的剑阵林，对着微弱的光，调了机括，不一会整个剑阵就轰隆隆响起来。这剑阵林有好几个，平日里也有不少宗门的下属来练剑，任青澜对待自己门人，一直都很大方优渥，也是青岚宗战斗力如此之强的缘故。

活动了一下关节，试了试手上的这柄长剑，严正以待。

上一次挑战是八重，还是半年前功力未突破，剑法未精进的时候。这半年来进步斐然，这一次，试试十重！

整个大阵的中间缓缓打开，从下面升起几十个傀儡，每个傀儡都手持一柄剑。傀儡散开，对着厉子悠包围而来。她还是充满自信的。

……

一刻钟后

手上重剑飞到空中，后背被重重一击，眼见傀儡又追着而来，厉子悠慌忙跑出去。“呼，傀儡太多了，不行不行。”

把剑捡起来准备离开，结果一个深沉的声音拦住了她：“三小姐，宗主说让您练满一个时辰后才能离开。”

笑眯眯的老人，是一直守在剑阵的老余。

任青澜孟尝之风，爱广交天下豪杰。老余以前也是跟随宗主的一员虎将，只是后来被江湖恶贯满盈的镖队围攻，伤了肺腑。任青澜便不让他冲锋陷阵，让他留守后方看管剑阵，尽心培养他膝下的一双儿女。两姐弟现在在柳城手下当差，在两个分舵担任副统领一职。

“……好，那您帮我调到九。”

“宗主说让您从十重开始。”

“哦~”

抽、带、提、格、击、刺，点、崩、搅、压、劈、截、洗。在这之前，十三式都可以击退单个的傀儡，但后来，围上来傀儡越来越多，挥出的力道和速度越强越快。甚至几个傀儡之间还有组合剑招，厉子悠速度更不上，只能被动挨打。

“砰！”又摔出来。

每一次能坚持的时间逐步增长，一个时辰过去，被摔出来五次以后，厉子悠躺在地上，对着老人有气无力地说道。

“老余，可以了吧?"

“宗主说，让您从这儿开始蛙跳，而且不能使用内力。”微笑着传达命令。

“好~”

从原地翻起，悻悻又往前走了两步，认命地背手蹲下，开始了蛙跳。

盛夏，天热得连蜻蜓都只敢贴着树荫处飞，好像怕阳光伤了自己的翅膀。空中没有一片云，没有一点风，头顶上一轮烈日，所有的树木都没精打采地、懒洋洋地站在那里。

鬼攀岩跳了一半，汗水就已经湿透了，虽然这崎岖的小路一个人都没有，但是她一点站起来和提起内力的心思都生不起来。被君然溪练了大半年的马步，还是让腿部坚强不少，连跳三步，喘一口气，有节奏的呼吸和律动。

嗓子渴的快要冒烟。汗水在跳起落下的同时划出优美的弧线，均匀地落在鬼攀岩的路上。

三步一歇已经变成了一步一停。甩甩汗水，仰头。正午时分，太阳行至头顶，终于勉勉强强苟且到登云梯下。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来，将大地晒得一片火热，地面上泛出耀眼的光芒。阳光洒在一千多阶的天梯上别提有多漂亮了，但是心里简直是想死。

蹬地，一跳三阶，重心稳住，不然容易后翻滚下去。

小心翼翼地控制身体平衡，有时一不小心，蹬地过猛，膝盖使劲磕在台阶沿上，那真的是白遭罪。

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，肺部仿佛像火烧一般灼热，每迈出一步，地面上都会留下一个清晰的水印。跳不动了，真的要死了，腿一点力气都没有，和蹲马步比起来……其实都不相上下，只是好久没有蹲马步了，而且师姐也没有不准使用内力。相较起来，还是师父更狠，这种酸爽的感觉，真是生不如死。

胸膛就像风箱一般剧烈的起伏着，厉子悠整个人看上去已经接近了脱水的状态，体力的透支也是意志的极限。

逐渐看到磐石圜的影子，又多了几分力气，一鼓作气，跳上最后一阶。

“噗通！”

趴在磐石圜地上，一点都不想动弹。

好累，就想这样趴下去。

…… 

“三小姐，午饭时间过了，属下给您在厨房留了两个馒头和您最爱的枣糕。”

听得这话，一动不动的人突地抬起脑袋，对着半白头发胖胖的老妇人眉飞眼笑。虽然任青澜严令禁止过时开火，不准她去厨房偷腥，但是也招不住宗门里的这些老人对厉子悠的关心和喜爱。不能给她留鸡鸭鱼肉，但是给她留几个冷馒头和她爱吃的枣糕是没问题的。这个枣糕手艺是因为三小姐喜欢，吴婶按照五谷斋的味道多年摸索出来的。前天来信说要回来了，赶紧把大枣泡上，保证她今天能吃。

“谢谢吴婶！”

肚子在叫唤了，嘴里好像已经有枣糕的味道，对老妇人躬躬身，斗折蛇行地跑去了厨房。

宗门的大厨房还是挺大的，厉子悠一时没了方向。小丰指指最里面的那个蒸炉，小声地提醒着。“三小姐～最左边那个。”

秒懂，一路“杀”进去，揭开蒸炉，热气腾腾的米面香味勾起了馋虫。不顾脏兮兮的手，拿起白花花的馒头，囫囵吞枣地咽下去。咕咕喝了两口白菜稀饭，凉的，但不要紧，能喝就行。下午还有功课，耽误不得。

沧溟峰

三合潭

瀑布直泻下来落在三合潭中，升起许多银白色的水柱，如鸣佩环，在空中形成了银白色的“水花”，西晒的阳光照到四射的水花上，弧状虹霓、一座彩桥横空在瀑布上若隐若现。

六月下旬暑气渐起，下午正是热的时候，光着脚，踩在碧绿的潭中，不到一米深的水底的细黄沙和白石子像筛出来的金屑和莹润的珍珠。四周都是山，怀着一汪泉，身处这样的景色里，懒懒洋洋的，厉子悠嚼着枣糕，小憩了一会。

折下一根树枝，看着飞溅的瀑布，跳到潭中央的圆石上。光着脚，石上的苔藓先给了厉子悠一个下马威，哧溜一下，来了个彻头彻尾的清洗。从水里站起来，让自己稳在石头上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。全身腰腹用力，向离瀑布更近的一个石头迈出了脚步。 

当厉子悠刚刚踩到下一块石头时，运用落花无影卸掉了青苔上的滑力，稳稳站住。

第三块是石头已经处在瀑布下方，厉子悠刚刚踏上去的时候，一百米高度的瀑布倾泻而下，直接把她冲进潭水之中。冲击力有多大，只有真正的体会过才能明白。

她的任务是，用木枝化剑，劈开瀑布，跃上顶端。

然而现在，连在瀑布底下站稳都做不到，一口气吃不成胖子，索性丢掉树枝，集中精力，抵御着砸在身上的冲击。

试图在石头上移动脚步，脑子里仔细感受着落花无影配合着自己的律动，尽可能找到平衡。

随着被轰出第十次，厉子悠欣喜，她已经可以坚持一刻钟了。但此时已经精疲力竭，只能回到岸上恢复内力。

夜晚临近，三个时辰已过，在无尽的落水爬起，打坐恢复的重复中结束了下午的修炼。尽管已经很累了，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回院子做了吃食，又艰难地走到陵园看望了小七，在路上采了几抨野花，放在碑上。最后像落汤鸡一样，再次回到了自己的院子。

晴晖阁

换了件干净的衣服，散开头发，点燃蜡烛坐在书桌前，抄写着今天先生布置的课业。打着哈欠，疲累不已，只想完成任务好好睡上一觉。

“三小姐，这是二小姐吩咐属下给您送来的。”下人送来一个食盒，打开是一碗热腾腾的银耳。看到热银耳，疲累好像散了一些，打起精神回道：“替我多谢师姐，说我隔两天去看她。”

“是，属下告退。”

三合潭

几日下来，在无数次被冲倒中爬起，厉子悠已经可以稳稳站在瀑布下那块石头上岿然不动了。

手上拿着一根树枝，腰带上还插了几根，小心用内力包裹住树枝，一挥。

树枝安然无恙！

厉子悠窃喜，因为这是第一次树枝在内力的保护下没有被瀑布的压力折断。

周天运转，更加精准地控制，施展起剑法。

啪。

树枝还是没能抵住水压的冲击，从中间折断。从身后又拿出一根，无限重复。最后一根断掉时，在失望之余，没有保住平衡，直直地倒在水中。顺着水的流向任由自己漂浮着。

又是两个时辰后，躺在岸上，石地留下一个人型的水印。

这水砸在脑子上真的晕啊，还想吐。

脑子天旋地转，闭上眼，缓一下。

突然，听得树林里有些响动，躺着没动，也没太在意，估计是有事禀报的青岚宗人，因为这沧溟峰上，别人，根本上不来。

可下一秒，身上压力传来，睁开眼，竟是被几个人宗门之人钳制在地上。

“三小姐，属下们得罪了。”

全身乏力，被四个壮汉压住四肢，哪里挣脱得了?顿时被人点了几处穴位，内力运转被抑制，虽然并不难解开，但这人手法高超，以厉子悠现在的内力消耗，没小半个时辰是解不开的。

感到双脚被绑住，不一会，整个人就被倒吊在树上。

视野倒转，摇摇摆摆，天旋地转。脸和颈部憋的生红，头晕耳鸣眼睛充满血丝。有些逆呕，没好好吃饭的胃里没有什么东西，吐也吐不出来，难受得紧。

看着四人行礼离开，认命的闭上眼睛。敢这么对待自己，必定是师父或者师兄师姐下的命令，也不白费这力气质问，只是尽力去对抗眩晕和失重的感觉。得赶紧想办法下来，不然时间一长，会感觉身体使不上力，同时由于血液无法进入大脑，脑缺血迟早会昏迷。

靠着腹部力量，想要卷腹起来，可一用力，整个绳索就剧烈的晃动起来，加上厉子悠视线又倒转，眩晕感更严重的袭来，没有坚持几秒，又落下去。

不好，更晃了……

忍一下，借力荡起来，用力一蜷，抓住了腿上方的绳子。

“呼——”

身上没有利刃，没有办法割开绳子，爬到最顶端，看着在树枝上的死结，忍不住揶揄。

——这绑的也太死了，是绑本小姐吗？这绑的是犯人吧！

想要使劲吊，把树枝吊断，看着有一个成年腰粗的枝杈，顿时放弃了这个打算。

想到办法，厉子悠顺着绳索直接翻上树干，坐在上面，看着被紧紧缚着的双脚，慢慢解吧～

（下一章被屏，去afd看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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