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63)——何其有幸
夜
“回来了吗?”
“没有,今天大公子在那儿呢。”
“去晴晖阁吧。”
师兄在那儿,今天怕是不会轻易结束了。
弯月如钩,静静地挂在树梢枝头,繁星点点,在苍穹上熠熠闪烁,这几天月亮好看的紧。刚到晴晖阁,就看到柳城横抱着厉子悠走进。
“给师兄请安。”
谦恭作揖。
柳城没有看她,抱着人一路走过,滴滴答答滴下好看的水线。进门的一瞬,还是不忍,驻足脚步,回答道:“进来吧。”
君然溪知道,柳城几乎天天守着,厉子悠的状态定被师兄一眼看穿。就算厉子悠守口如瓶,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自然瞒不过师兄。
“来人,给三小姐拿件衣服。”
在兄长经年威严面前,也是很不安。吩咐了一句,便独自划着轮椅进去。
下人给换好了衣服,柳城换了一盘新的蚊香点上放在床脚,君然溪给她手上、脸上的红点擦了止痒膏。小师妹最怕被蚊子咬了,每次那白白的脸上总是许许多多红疙瘩,她扣来扣去心烦得很。
然后两人坐在床前,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沉睡的人。
“这会儿是不会醒了,五天没睡,今天又被我摁在水里做了五百个立卧撑,做完直接就倒了。”柳城把躺着的人裤腿掀起来,揉着高肿黑紫的膝盖。
“师兄,我……”君然溪软喃叫着人,却不知说什么,只是握着厉子悠那双发白起皱的手。
“想交代?”
“是然溪不好。”
柳城了然于心,可还是逼问着。
“哪儿不好?”
“然溪……不该那样想。”
“那样是哪样?”
“我……”
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。
“你现在回话都敢这样搪塞我,呵,怪不得。”
“师妹不敢。”
“你不敢?我看你敢得很。”
柳城语气严厉起来,直直盯着君然溪那双逃避的眼睛。
“你有多久没反省过了?”
听到“反省”二字,君然溪睫毛一颤,脸上出现了恐惧,没错,是恐惧。她长这么大只反省过五次,但每一次都可以让她记忆犹新。
是怎样的反省,应该只有两人清楚。
“她累死累活,倒是你,最近太闲。”
“我很久没管你,你倒长本事了。二小姐,你还真行啊。每个人都在努力,每个人都在为你,子悠不远千里护送你去天山,生死之际以命相护,你对得起她吗?我们都算了,师父待你恩重如山,你又怎么敢生出那样的心思!”
这话像一柄重锤,直接砸到君然溪心头上。
“你在责怪子悠的同时,自己又如何站得住脚!”
“师兄,然溪错极。是然溪愧对师父,也辜负了师兄的教诲,是我无能,陷子悠于危险,都是我拖累了你们。”低着头,不停认错。她从小极怕柳城,若不是腿伤,她现在哪里还敢坐着。
……
柳城不发一言,君然溪也不敢开口。
……
很久之后,柳城把裤腿拉下,又把被子给厉子悠重新盖上。
“然溪,你把我当你的兄长吗?”
“当然!”
“我们虽无血缘,你当我们是家人吗?”
“是!当然是!”
当然,从来是,一直都是!永远都是!
“那既是家人,又何来拖累和牵连呢?”
是啊,既是家人,何来互相亏欠一说呢?家人本就是一直互相陪伴,互相扶持,那本就是一个经历了世间纷纷扰扰,纠缠喧嚣之后,最温暖的去处。
“然溪,我知道,你伤了以后,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子悠身上。你以前做的,你希望她做到,你还没有做的,你希望她带着你的那份儿一起做到。可是,你却忘了,那本来是属于你的责任,也是我们的责任。你又怎么忍心让子悠一个人去承担。”
“我错了,真的错了……我不是一个好的徒弟,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,师兄我对不起你。”
自己真的该死,自己才是真的不孝。
柳城柔下来,轻声说道:“你是,你是一个好的徒弟,一个好的妹妹,这是我和师父的答案。至于,你是否是一个好姐姐,我说了不算,你说了也不算,得她说了才算。”拉着厉子悠的手放进这冰凉的手心里,“你觉得,她的回答会是什么?”
或许已经不需要答案了,孩子会永远笑着,坚定地告诉她,她是,她一直都是一个好姐姐。
此时只有他们三人,看着幼妹苍白的脸庞,还有来自独属于兄长的气场,积压多年的憋屈、无力、绝望和愧疚都一下子释放出来。那些漫漫长夜的苦楚,那些悲欢离合的思念,日复一日的愤懑和坚持,全都崩塌又一点点融化。
这位凛若冰霜的青岚二小姐开始呜咽,过一会,那不时的啜泣却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,她失神地望着,用牙咬着自己的拳头,想竭力制止抽泣。
“我看你真的是舒服日子过惯了,好久没挨罚了。”柳城嘴上训斥,可言行确是不符。把手拉下来,将人搂在怀里,紧紧抱住,抚平着颤抖不已的后背,柔声说:“上天待你不公,师兄也心疼,但是,我绝不会纵容你沉溺下去。你必须站起来,这是命令。”
柳城明白,这样骄傲的人儿,绝不会让自己再次堕落,可嘴上还是警告着:“若还有第二次,就算不让你跪着,为兄也定会严惩不贷,让你记住教训。”
“是。”君然溪被这样强势而又安稳的气息包围着,感受着无比的踏实和幸福。一丝柔软被牵动着。
“你的希望都回来了,还给你带来了痊愈的希望,溪儿又怎么能放弃呢?”
……
“哥。”
“哥在。”
许久后,抖动的人平稳下来,不自觉喊着。
“哥~”
“对不起,溪儿错了。”
“哥,您原谅我~”
“你现在真是,敢耍起小孩子脾气。”给人抹去豆大的泪珠,看着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儿,终究是心软。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那般苛待。
好像有了精神,笑着说:“子悠在您面前也爱耍小孩子脾气,您每次都护着她。”柳城眉尾轻挑,“你这是吃醋?哼,她上次在我院子里撒泼打滚,可被我打了一顿。”
“我可不敢和子悠吃醋,哥一向宠她。我要是敢,搞不好您还会收拾我,您只会教育我当好姐姐,哪会允我撒娇讨饶?”看柳城想要解释,赶快补一句,“这是事实,哥你不许否认。”
“好,我不否认。”
看着君然溪窃喜的样子,就像小时候一样乐笑,柳城泄了气,摸摸柔顺的秀发,一手点点君然溪的鼻尖。两人相顾而望,不再多言。
知道柳城还有不少公务,便又恢复那个温润柔和妥当体贴的二小姐了。“师兄,您去休息吧,今天我守着她。”
“溪儿,我们会治好你的。就算是仙山的灵药,师兄也给你找来。”柳城双手固定着君然溪的脑袋,眼眸剑气般凌厉,确是不容置疑的承诺。
“是,师妹绝不会辜负。”
……
“然溪恭送师兄。”
眉间的忧愁已经释然,心中的包袱也已落地,望着宽厚提拔的背影,给沉睡的人掖了掖被角,闻着满屋兰花的芳香,摸着腕上的手链,露出恬静的笑容。
她何德何能,得师父如此关爱,得兄妹如此迁就。师父师兄动辄打骂的严厉,在她这儿破了无数的例。
——君然溪,你何其有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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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城:那不知师父是想唱白脸还是黑脸?
任青澜:溪儿自小怕你,何需为师来唱这个黑脸?
柳城:(您说的好像都不怕您一样)既然师父发话,那就阿城来当这个恶人吧。
任青澜:挺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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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2k,是不是你们想看的?说了慢慢来,都会有的。喜欢记得点赞!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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